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郑青亭 上海报道
10月22日至24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六次会晤在俄罗斯喀山举行。此次会晤是金砖扩员后的首次领导人会晤，30多个国家的代表参会，包括24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峰会发表了《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六次会晤喀山宣言》（以下简称《宣言》），还宣布设置金砖伙伴国。
当地时间23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会上发表讲话时表示，扩员是金砖发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也是国际格局演变的标志性事件。这次峰会决定邀请多个国家成为金砖伙伴国，是金砖发展过程中的又一个重要进展。他强调，要把金砖打造成促进全球南方团结合作的主要渠道、推动全球治理变革的先锋力量。
今年是“大金砖合作”的开局之年，受到国际社会广泛关注。1月1日，沙特阿拉伯、埃及、阿联酋、伊朗、埃塞俄比亚正式加入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扩员后，金砖国家人口占全球近一半，GDP超全球30%，贸易占全球五分之一，经济总量按购买力平价计算已经超过七国集团。
在本届金砖峰会上，扩员仍然是最受关注的话题之一。俄罗斯总统助理乌沙科夫22日表示，现有13个国家申请成为金砖伙伴国。
“国际力量对比正在深刻演变，但全球治理体系改革长期滞后。”习近平指出，金砖国家走到一起，是基于共同追求，顺应世界和平和发展大势。他呼吁金砖国家顺应全球南方崛起大势，积极回应各国加入金砖合作机制的呼声，推进扩员和设置伙伴国进程，提升发展中国家在全球治理中的代表性和发言权。
标银投资咨询首席经济学家倪杰瑞（Jeremy Stevens）近日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表示，金砖扩员正在对全球经济治理格局产生重大影响。“‘金砖+’机制为新兴的多极世界赋予了更多内涵，更加公平地分配权力、资源和话语权，从而推动全球治理格局的重塑。”
“显然，‘金砖+’的经济势头清楚地显示了该组织每年在全球产出中所占份额不断扩大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金砖+’影响着全球总需求、金融资产价格、其正在推广的多边机构。无论如何，一幅明显的图景正在浮现：世界正在变得多极化、更具包容性和竞争性。”倪杰瑞说道。
在新的形势下，不断增加金砖“含金量”成为各方共识。领导人们共同表示，深化“大金砖”战略伙伴关系，强化政治安全、经贸财金、人文交流“三轮驱动”合作，进一步提升全球南方在国际事务中的话语权和代表性，推动构建更加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各方还表示，要推动现有国际经济金融架构改革，将新开发银行打造成21世纪新型多边开发银行。
本次会晤由俄罗斯总统普京主持。除中方国家领导人外，巴西总统卢拉（线上）、埃及总统塞西、埃塞俄比亚总理阿比、印度总理莫迪、伊朗总统佩泽希齐扬、南非总统拉马福萨、阿联酋总统穆罕默德等出席。据俄方介绍，33个国家的代表和6个国际组织的领导人出席了峰会，其中，24个国家的代表团由国家领导人率领。
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博士后、助理研究员文晶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在“大金砖合作元年”的背景下，今年的金砖峰会向世界发出了多重信号：首先，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全球南方国家对多边主义坚定支持，致力于推动建设平等有序的世界多极化。其次，在当前冲突频发、地缘政治动荡的背景下，金砖机制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了对话的平台，让各方领导人搁置分歧，共商未来合作大计，体现了各方对发展和合作的关注。
中方提出深化金砖务实合作新举措
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世界希望听到金砖发出更多的声音，期待金砖发挥更大的作用。作为金砖国家创始成员国和全球最大发展中国家，中国在金砖合作平台提出的主张和倡议引起高度关注。
习近平强调，当前，世界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是任由世界动荡不安，还是推动其重回和平发展的正道，面临关键抉择。时代的风浪越大，我们越要勇立潮头，以坚韧不拔之志、敢为人先之勇、识变应变之谋，共同谱写“大金砖合作”高质量发展新篇章。
在新的形势下，国际金融架构改革紧迫性突出。习近平表示，金砖国家要发挥引领作用，深化财金合作，促进金融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维护高水平金融安全，做大做强新开发银行，推动国际金融体系更好反映世界经济格局变化。
中方的主张得到了其他各方的响应。《宣言》显示，各方呼吁改革布雷顿森林体系，以提升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代表性；认识到金砖在完善国际货币金融体系中发挥关键作用；鼓励金砖国家加强金融合作，促进本币结算；欢迎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完成修约。
面对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迅猛发展，中方新近成立中国-金砖国家人工智能发展与合作中心，并宣布，将建立金砖国家深海资源国际研究中心、金砖国家特殊经济区中国合作中心、金砖国家工业能力中国中心、金砖国家数字产业生态合作网络。
在全球绿色大潮之下，中方呼吁建设“绿色金砖”。“中国电动汽车、锂电池、光伏产品等优质产能，为世界绿色发展提供了重要助力。”习近平表示，中方愿发挥自身优势，同金砖国家拓展绿色产业、清洁能源以及绿色矿产合作，推动全产业链“绿色化”发展。
为了夯实金砖合作的人文基础，中方将实施金砖数字教育能力建设计划，未来5年在金砖国家设立10个海外学习中心，为1000名教育管理人员和师生提供培训机会，助力金砖人文交流走深走实。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国际事务研究所所长王义桅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 当前，金砖机制正处在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关键阶段。中方在峰会上提出的倡议意义深远，为金砖合作走深、走实指明了方向。比如，中方提出“促进金融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涉及了资金融通的硬件和软件两个方面，涵盖结算货币、支付体系、操作系统等丰富的内容，为发展中国家扩大金融合作开辟了广泛空间。
不仅如此，在王义桅看来，中方提出的“大金砖合作”倡议与国内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的主张一脉相承。“当前，中国经济正在转向高质量发展，并大力推动高水平的制度型开放。在这个背景下，中国要基于自身的比较优势在‘再工业化’的同时实现‘再全球化’。”
具体来看，王义桅认为，中国当前的比较优势就集中体现在数字化和绿色转型两大方面。以“新三样”为代表，中国在先进制造、数字贸易、数字生活、数字运输、低碳经济等多方面正在从追赶变为引领者，这也正是很多金砖国家当前着重发展的方向。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同金砖国家的高质量合作有望成为中国新阶段高水平开放的典范。
“当前，金砖机制正处在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关键阶段。在欧美对华不断设置贸易壁垒的背景下，中国扩大同全球南方国家在数字经济和绿色领域的合作，不仅可以展现中国的竞争优势，也有助于其他国家的经济转型升级，全面提升金砖合作的含金量。”王义桅说。
金砖国家将是全球GDP增长的主要来源
2006年，金砖国家外长举行首次会晤，开启金砖国家合作序幕。自此之后，金砖国家合作基础日益夯实，领域逐渐拓展，在经贸、财金、科技、农业、文化等数十个领域开展务实合作的多层次架构，成为促进世界经济增长、完善全球治理、推动国际关系民主化的建设性力量。
当地时间10月18日，普京在金砖国家工商论坛上发言时表示，金砖国家对全球经济的贡献现已超过七国集团。2024年金砖国家国内生产总值的平均增速预计为4%，高于七国集团1.7%的预期，以及世界平均水平3.2%的预期。
普京强调，金砖国家不仅在当今全球经济中发挥着显著作用，显然，金砖国家的作用在未来也会增强。“事实上，金砖国家是全球经济增长的驱动力，在可预见的未来，金砖国家将是全球GDP增长的主要来源。”
当天的论坛还讨论了金砖国家在经贸领域的合作潜力，新的“大金砖”合作将聚集能源最大出口国与进口国，金砖国家间的经贸互补与潜力将进一步增加。此外，论坛还特别提到，领导人峰会将重点讨论金砖国家支付体系的议题，统一的支付体系将进一步便利金砖各国的经贸合作。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院长王文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大金砖合作”的新时代，是南北“发展鸿沟”持续缩小与全球南方国际影响力崛起的新时代。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到2028年，南北“发展鸿沟”将进一步缩小，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GDP贡献率，将占全球GDP比重的61.49%，发达国家则为38.51%。
王文认为，由于经济实力的不断增强，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在建设世界新秩序上的主动性与能力同步提高。一方面，发展中国家不再以发达国家的行事标准为自身标准；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更加重视组建和参加代表发展中国家利益的合作机制。随着发展中国家的议程设置能力的增强，南南合作空间也在不断扩大，在联合国层面最为突出。
在王文看来，基于“大金砖合作”的新时代特征与现有挑战，在可预见的未来，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将有三大演进方向：一是完善金砖扩员标准，继续壮大金砖朋友圈；二是防范出现“意大利面条碗”现象，提升金砖合作的协调性与一致性；三是密切新金砖与其他国际组织的互动交往，全方位提高金砖国际影响力。
倪杰瑞认为，“金砖+”代表了一股积极的力量，让在全球金融体系的机构朝着更多的机构灵活性、知识开放性和政策细微差别迈进。事实上，系统的持续调整已经在以下方面进行：（i）治理；（ii）新兴市场的作用；（iii）政策空间的扩大；（iv）金融架构的前景。“金砖+”迫切需要一个更具包容性的框架。
中东和非洲国家热情拥抱金砖合作
今年年初，四个中东国家正式加入金砖大家庭，另有多个中东国家表达了加入金砖机制的意愿。中东国家何以热情拥抱“金砖”？它们的加入将给金砖合作带来哪些影响？
长期重点关注中东问题的文晶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对中东国家来说，金砖机制为它们的对外合作提供了一个新的平台。它们地处欧、亚、非三大洲的交界处，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也扼守着世界上最重要的石油运输线的咽喉。
不仅如此，文晶表示，很多国家有着丰富的油气资源，是全球能源市场的重要参与者，它们希望进一步提升自己在国际能源市场的影响力，并利用这些资源加快经济发展。这就意味着需要更多元化的合作方式，而金砖机制恰好提供了这一选项，提升它们的抗风险能力。
在文晶看来，中东国家的加入，将给金砖机制带来多重潜在的积极影响。首先，当前，阿联酋、沙特等海湾国家经济发展强劲，积极推动国内经济转型，大力拥抱高科技产业，有意愿推动金砖内部的科技创新合作。其次，这些中东国家的加入也让金砖更加多元化，有助于推动金砖机制的国际影响力。
除了中东国家，非洲国家在金砖国家中的占比也受到了外界的密切关注。当前，在金砖国家中，非洲国家已经占据三个席位，包括南非、埃及和埃塞俄比亚。“非洲国家更广泛地融入金砖机制的现象，更加突显了全球南方合作中的非洲声音和非洲力量。”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系教授、系主任唐晓阳日前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说道。
唐晓阳表示，中国与非洲的合作已经突破了地域的限制，成为全球南方国家共同合作、共同发展的重要平台。尽管这些非洲国家在经济体量和发展程度上仍相对落后，但它们的参与进一步强化了金砖机制作为促进更平等、共同发展的国际舞台的重要地位。
